今日是朔月。

无星无月。

鬼愁涧底下，阴风呼啸，寒气刺骨。

一个穿着玄色衣袍的少年捂着胸口，倒在湍急的河岸边。

仰头看着三步之外，手提长剑的另一个少年。

“师兄……”

玄衣少年瞳孔有些涣散，喃喃呼唤着。

提着长剑的年轻人一身端肃的白色道袍，头戴玉冠。

通体散发出不可侵犯的凛然正气。

“师兄……”少年又唤了一声。

声音中带出哽咽之意，一双黑白分明的纯净眼睛染上了泪痕。

“我与师兄相处十二载，我是如何秉性，师兄是知道的……今日一定要置我于死地么？”

见他如此说了，身穿白色道袍，气势凛然的年轻人垂下眼眸。

目光在长剑的剑穗上顿了顿。

拔剑，利落地斩断自己的衣袖。

“你我师兄弟之情，就如此衣，从此以后，再无瓜葛。”

他抬着下巴，浓密英挺的剑眉一片冷肃。

“不要再叫我师兄。我若是知道你身负魔血，这些年绝不会对你这般爱护。”

长剑一凛。

寒芒直指躺在溪涧边，已经无法起立的少年。

“林恕！要怪，便怪你父母，为何要逆天而为，偏偏留下你这半魔之子！”

冰冷的溪水冲荡着玄色衣袍。

一丝丝暗红色血迹从衣服上融入水里，被冰冷的细水裹挟着，很快消失在水流里。

水很冷。

冷得像冰。

林恕的心也很冷。

他努力抬头，看向身前年轻人的脸。

山谷间弥漫着淡青色雾气。

年轻人眉眼冷厉，凝聚着凛冽的杀气和怒意。

林恕没想到，这一幕竟真的发生在自己身上。

他的心脏被剑气贯穿，疼得已然是麻木了。

冰冷的液体从眼帘上滑落。

分不清是泪，还是水。

“师兄……我，不会害人。我，是人……你信我！”

回应他的，是对面那道袍少年，冷着脸，肃然挥剑。

“不必多说，一切到此为止。”

霜雪般锋锐的剑光闪过他的眼。

林恕迟钝地想。

师兄的断尘剑，原来是这么来的。

斩断尘缘，无情无垢。

…

正值深秋，霜染枯草，万木凋零。

一条幽冷的山涧自两面陡峭的山壁之间流出。

溪水冰冷。

水面看着安静，实则水下暗流很急。

一具结了冰的少年尸身飘浮在水面上。

乌黑的长发，像是水藻似的浮动着。

清晨，第一缕阳光照在少年胸口挂着的一块小铜镜上。

脸色苍白，眼睫上凝着寒霜的少年猛地吸了口气。

僵直的身体上冰雪融化，心脏复苏，血液重新流动。

等太阳升到头顶的时候。

黑衣服的少年已经从河里爬了起来。

顶着一张颓废脸，把湿透的衣服都脱下来，挂在树枝上晾晒。

从河里摸了两条鱼出来，就着河岸边搭了个石灶。

生了火，坐在旁边烤鱼。

他赤着上身，头发滴滴答答落着水。

虽然五官清秀，但神情阴郁，身上充斥着浓浓的厌世气息。

但就算如此，却还是耷拉着脑袋，很认真地烤着鱼。

还把附近采集到的香料放在鱼身上调味。

很快，鱼烤好了。

少年并没有自己吃，反而捧着一条鱼来到一面铜镜跟前。

——正是少年之前胸口挂的那面铜镜。